鈴聲響了不過三遍，夏芷默就接起來，聲音慵懶：“找我出去玩？”

“玩毛線，老子都要被炒魷魚了！”簡安往茶水間走，一邊壓低聲音，“今天那個林恩凱過來鬧了。”

“欸，差點忘了你現在在江城日報工作。你被他揪住了？”

“去你舅老爺的，你什麽時候能關心一下老子？”簡安咧著嘴罵了一句，“我這麽英明神武能被他揪住？是我主動挺身而出！”

夏芷默噗嗤笑出聲，“怎麽回事？”

“今天我們不是寫了他的花邊新聞麽？他好像以為照片是林向楚指使人拍的，過來要證據。”

簡安三言兩句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概況完整，夏芷默難得沒了聲音。

她看著玻璃移門外來來去去走動的同事，眉一皺，“快給老子吱個聲，老子可是給林向楚擋槍了，到底是不是他幹的，你知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？”

夏芷默不語。

林家的關系太錯綜覆雜。林向楚與林恩凱不合是千真萬確的，她唯一可以肯定的，是偷拍這件事並非林向楚親力親為。

昨夜後來兩人一直在一起，他沒有時間動手。

可萬一真是他指使的呢？

夏芷默沈默了片刻，道了句“我問問他”，掛了電話。

有些事，面對面見到對方的表情更容易看清真相，她思量了一下，給林向楚發了短信，約了下午兩點在左岸咖啡廳見面。

太陽始終沒有鉆出雲層，午後的江城，黑雲壓境。

兩人前後腳到的地方，倒也是湊巧。

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，林向楚身子往沙發內一靠，長腿曲起，長袖半挽，優雅又閑適。

“有事？”

他單刀直入，夏芷默也不準備打算拐彎抹角，道：“今天的江城日報看了沒有？”

林向楚搖頭：“沒。”

“……”

她真應該先買份報紙過來候著這位大爺。

措辭被打亂，夏芷默表情抽了抽，剛好有服務生拿著菜單過來，她要了杯曼特寧，趁著林向楚點單的間隙，糾結該怎麽開口。

“說吧。”

夏芷默身子往前傾了些：“大叔，我記得你和林家……關系不太好？”

無緣無故問這個？

林向楚眉尾一挑：“今天江城日報上寫什麽了？”

“也沒寫什麽，就是……”夏芷默盯著他的神情，“放了昨晚林恩凱和喬昕的激情照。”

又是詢問他和林家的關系，又是提林恩凱的艷照。林向楚是個明白人，立刻就明白了夏芷默叫他出來的意圖。

他的眉眼冷下去，戲謔的笑掛在嘴角，漫不經心又字字見血，“你覺得是我指使人幹的？”

夏芷默咬唇：“不是。”

“那是什麽？”

不是懷疑，特意把他叫出來問這一通？

服務生端著兩杯飲料上來，林向楚捧起杯子喝了口冷萃，沒等到夏芷默的回答。

這一下，從胃到骨子裏都是涼透。

他站起身，渾身都是徹骨的冷意，“沒別的事情，我先走了。”

雨點子一瞬間落下來，砸在窗戶上，劈裏啪啦的響。

夏芷默拽住他的胳膊。

“你生氣了？”

林向楚的確是惱了。

他不是隨叫隨到的人，對於夏芷默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抱著什麽心思。

大概是覺得自己拿了她的第一次，多多少少虧欠，該負責任，於是她的諸多要求和靠近，他都縱容了，甚至也不覺得心生煩厭。

可這個小丫頭，今天把自己叫到這裏，卻是因為質疑。

林向楚唇抿成薄薄的線，不語。

“我真的不是這個意思，大叔你先坐下，聽我慢慢說，好不好？”

小姑娘聲音溫軟，擡著水杏眼，一眨一眨得看著他，姿態放得低低的，眼底有懇求。

幾秒後，林向楚重新坐下來。

夏芷默松了一口氣，抓住他的手腕始終沒松開過，隔著桌子不輕不重的握著。

她膚色瑩白，他偏深，一黑一白，微妙卻和諧。

夏芷默將簡安和她說得事情從頭至尾覆述了一遍。

“我不是真的懷疑你，只是簡安是我的閨蜜，她現在冒著風險把事情擔下來，然後來問我，我總得給她一個確定的回答。”她解釋。

林向楚的眉峰在聽到“風險”一詞時跳了跳，卻還是沒言語。

話沒錯，可說到底，依舊是夏芷默不敢盡信他。

外頭的雨勢沒停，夏芷默的咖啡已經從溫熱放到微涼，她一直沒喝。

“所以，大叔，這事情你一點都沒參與是不是？”

“沒。”

“那就好，我一會給她回電話。”

心裏一塊大石頭落地，夏芷默一直挺直的脊梁瞬間松了下來，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大叔，你還生我的氣嗎？”

他倒是想生氣。

可小姑娘用這麽小心翼翼的姿態和自己解釋認錯，他那點燃起的怒氣，不知不覺間就熄了個徹底。

至於原因，他自己都道不清楚。

他搖頭，夏芷默輕輕去撓他的手掌心，無聲勾起嘴角，不甚確切地問道：“真的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你對我笑一笑唄？”

林向楚抽回手，瞪她一眼。

夏芷默咧開嘴，露出八顆貝齒：“大叔，你還是有點表情好看。”

咖啡廳的門再一次被推開，風鈴叮當作響。

夏芷默沒回頭，林向楚剛好擡眼，看見來人，深邃的眸子微微瞇起，再轉開視線，卻為時已晚。

林恩凱和他目光相遇，眼底閃過一抹恨意，疾步走了過來。

“嗤，看來你倆的戀愛談得很順遂啊。”

夏芷默聞言撩了撩眼皮，看到是林恩凱，本想解釋兩句照片的事情，可林向楚不語不動，她索性也置若罔聞。

“假裝看不到我？怎麽，昨天還咄咄逼人，做了小人之後，今天就心虛了？”

林向楚一擡下顎，對夏芷默說：“點了咖啡不喝？”

理都不理林恩凱。

噗——

大叔你氣人的功力……挺不錯的。

夏芷默嘴角和眼睛齊齊彎起，笑得幸災樂禍，裝模作樣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，刻意捏著嗓子嗲聲嗲氣地開口，“向楚，一會去哪兒？”

林向楚嘴角也噙著點笑，月牙形的嘴角微微翹起，若有似無卻勾人萬分：“難得周末，你想去哪兒，我陪你。”

心臟像是被撓了一下。

夏芷默目光黏在他的嘴角，前一刻還是靠演技撒嬌，下一秒就淪陷在他的笑容裏，頭一歪，是真的開始計劃之後的行程。

試探地問：“那我們去看電影？”

“好。”

“血戰鋼鋸嶺怎麽樣？”

她決定坑一把閨蜜，把這個準備和簡安一起看的電影提前完成。

林向楚眉峰一挑，點點頭：“好”

兩人你來我往，將一旁來挑釁的人無視得徹底。

林恩凱的拳頭越捏越緊，終於在兩個人準備結賬的時候，忽然坐到了夏芷默身旁，陰冷的眸子橫過去，不屑地笑：“想走？”

夏芷默根本不理會他的怒氣，一瞬間端出一副詫異又遺憾的表情來：“恩凱是在和我們說話？可惜我和向楚剛要走，不然還可以請你喝一杯咖啡。”

林恩凱哪裏不知道她先前就看到了自己？

此刻見到她假得不行的演技，臉頰抽了抽，不禁冷笑。

“這麽好心請我喝咖啡？夏芷默，我看你和林向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吧？”

“恩凱，你這麽說就不對了。”夏芷默連連搖頭，瑩秀的小臉一轉眼又成了痛心，“雖然昨晚你做得事兒不對，但是我好歹也是你未來的小嬸。到底都是一家人，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，哪裏還能因為這點事一直過不去了？”

林向楚聽到她長輩的口吻，這一回，是真的含了笑意。

桃花眼往對面瞥了一眼，不聲不響由著她演下去。

“向楚還是你的小叔，你這個做侄子的，怎麽能說自己的小叔是黃鼠狼？我們是黃鼠狼，你又是什麽？”

“夏芷默！”

“怎麽啦？我這不是好好和你說事兒麽？”

昨夜的事情一戰，夏芷默就厭煩透了這個兩面三刀的種馬。

最開始相見還因為他的身份地位給了幾分薄面，這下統統被她丟在了腦後。

怎麽？懟得你不爽了？

那我再使點勁啊。

她越說越來勁，林恩凱的臉色越來越黑，終於猛地一拍桌子，“閉嘴！”

這一句嗓門不小，咖啡廳中的客人頓時都紛紛轉了過來，看著夏芷默這一桌。

夏芷默見狀，笑得愈發和善，聲音也故意高了些，將話語說給周遭的人聽：“你這孩子，小嬸的話你還不愛聽啦？”

“夏芷默！叫你他媽閉嘴你聽不懂是嗎？誰是你侄子？別忘了，我還是你未婚夫！”

“未婚夫是那些食古不化的老家夥們定的，我可是認識你之前就和你小叔在一起了，和你之間清清白白的，你別亂給我戴帽子啊。”

幾句話勾勒出一個倫理大戲。

原本只是聽個熱鬧的客人這下頓時都愈發關註這邊的戰況，不僅是窺探，漸漸還開始竊竊私語。

夏芷默笑容不改，看著林恩凱，端莊又和藹。

林向楚忽然伸過胳膊揉了揉她的腦袋，“說這麽多，累不累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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